從八八災難當知敬畏天地

作者:潘朝陽(臺師大地理系教授)

 

八八水災在台灣南部『六堆』左右兩翼尖端,帶來了『懷山襄陵』的浩大洪濤和土石流。人命家園一夕死傷破毀無數。

台灣如此大災巨難,最近數年屢次發生,且包括大陸、美國以及其他地區的大災劫,由於全球化資訊如此發達,我們也都應該能夠清楚認識而心生警惕。

全球暖化現象也警告我們,以後颱風的風力或水量,將存在較前更巨大的規模,特別是在颱風路徑上的台灣豈可不懼?

然而,何以同樣的或類似的災變慘劇,要不斷地重複上演?

八八浩劫的區域,不是在大都會的高雄市、臺北市,而是在海岸或河口,在高山或溪谷;臺東、屏東、高雄的被災之地,幾乎是在『惡水』得以氾濫的區位上,是在相對於都會而較為鄉村、野外的『自然地區』。

就自然地理的原理而言,地理條件依據自然律則,就是沒有人為因素,自然界也會有其自身的巨風、冰雪、山崩、海嘯、地震、火山爆發、斷層、土石流……等等地形地質氣象上的大變動,因為不針對人,就無所謂『災難』可言。

『自然災害』不是對地球本身說的,而是人經歷自然巨變,發生人命財物的死傷、損失而說的;因為自然現象之變動致人命死傷、財物損失,因此人們說這是『自然災害』,也就是自然界加諸人身上的災害。八八水災,其遭遇亦是如此。

自然災害並非於今為烈,以中國而言,遠在傳說史中的堯舜時代已苦於大洪水之肆虐,『大禹治水』的古史,告訴我們中國何以歷代甚重水利。由於黃河洪澇相伴中國人的成長,形塑了中國自然人文史的史詩般的偉大篇章。而自然界的危機或幾微,大儒孟荀對此都十分驚醒,荀子說:『南方有鳥焉,名曰蒙鳩,以羽為巢,而編之以髮,擊之葦苕,風至苕折,卵破子死。巢非不完也,所擊者然也。』孟子則說:『知命者不立乎巖墻之下。』兩句話語,都是教人應敬警於自己居存的自然環境。

顯然,世人不必然對自己居存的自然環境心存敬畏驚懼。因此孟子乃由『牛山濯濯』之喟歎。濯濯牛山卻往往是人之斧斤濫伐所致,而其結局是容易引發底層滑動、土石崩流,產生巨災劫難。人們常常不知不覺或以為人定勝天,或者爲了謀厚利,也有可能只是迫於生計不得已,往往建屋於崖岸,開墾於陡坡,甚至於『圍湖造田、伐林開山』,最終讓人們除了在都大邑擠滿人口之外,也在鄉野水涯擠滿了人口。因為客觀的已經那麼多人口,就必須更加思考如何與自然環境和平相處。

儒家和道家以及陰陽家的思想智慧,都要求人們敬畏天地,以自然為宗。所以,儒家主張以時入山林、數罟不入洿池;道家宣揚放任自然之道;陰陽家則營造風水林、風水池的生態和諧居存環境。

儒家陰陽的的敬畏天地以自然為宗的環境智慧,其實在很多部落民族之傳統文化中也是存在的,這包括了台灣的南島語族。數千年來南島語族亦是基本上敬畏天地以自然為宗而與居存的自然環境相融以和諧,這是他們得以數千年來在台灣生存發展的主要文化因。

然而,以工具理性為主軸的逐利輕義之現代化文明,卻以現代科技委上手之器用而開啓了世人的貪婪之心機,以所謂『發展』(development)為飾辭,在全世界盡肆其力地開闢取利,其勢力窮極於南北極、最高之山巔、最深之海淵以及最邊陲的荒野。

中共建政之始,迷信『發展』論的國土開發,毛澤東的『與天爭、與地爭』的『人向自然天地鬥爭論』,一直到文革達其高峰,把河山環境搞亂敗壞;鄧小平之後,方開始實踐『退田退湖、退耕還草』的環保政策。不如此,中國必亡無疑。

台灣八八水災的大自然警告是向台灣全體人民宣說:讓河還給河;讓林還給林。古語有云:『與民休息』,是的,今語應如此說:『與自然天地休息』。也唯有自然天地獲得休息,人們才能得到真正安穩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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